一件乾隆清宫执壶竟有罕见的“中西联名”，揭开铜胎画珐琅器的神秘面纱

2025年是(shì)故宫博物院建院100周年，在百岁故宫中的大约186万件套文物中，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王翯在工作中意外发现了一件清代宫廷器物——乾隆款画珐琅(fàláng)菊花纹执壶，壶底同时印着“乾隆年制(niánzhì)”的大印和西方工匠(gōngjiàng)的名字(míngzì)，这个重大的发现在清宫画珐琅的收藏及研究当中尚属首次，此种现象在故宫博物院上百万件藏品当中亦可谓罕见，这也许(yěxǔ)是中西“联名”的鼻祖。《荣耀时代——皇家珐琅的尘封往事》以这件(zhèjiàn)清代宫廷器物——菊花纹壶上的西洋工匠签名(qiānmíng)为缘起，逐步揭开铜胎画珐琅器的神秘面纱。 《荣耀时代(shídài)——皇家珐琅的尘封(chénfēng)往事》，王翯 著，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25年出版 >>内文选读(dú)： 公元1643年，5岁的(de)(de)(de)(de)路易十四（又称为“太阳王”）继承王位，他在位70余年(yúnián)，1715年9月1日于凡尔赛宫(fáněrsàigōng)逝世，享年77岁。随着东印度(dōngyìndù)公司将中国的器物源源不断送到欧洲，“中国风”悄然在法国宫廷兴起。路易十四对遥远的中国非常感兴趣，喜欢中国风格(fēnggé)的家居(jiājū)，收藏了大量(dàliàng)的中国瓷器。早在康熙二十三年（1684），在中国传教的比利时传教士柏应理回罗马述职，与他同行的是(shì)一个叫沈福宗的中国人。他们在访问巴黎时得到了路易十四的特别接见，路易十四还特别向他们展示了只针对贵宾的喷泉表演，不仅如此，还特别安排他们和宫廷御用珐琅(fàláng)大师会面(huìmiàn)。无论喷泉还是画珐琅，都是当时中国所不具备的，显然这是“太阳王”的精心安排，借以(jièyǐ)炫耀法国的科学和技术。遗憾的是，沈福宗在回中国的途中染病去世，未能将其所见所闻传回中国。为了打破葡萄牙在海上的垄断地位，争取远东的盟友，1685年路易十四决定向中国派遣使团。为避免和葡萄牙的冲突，使团特别以“国王的数学家”的名义前往。康熙二十六年（1687），“国王的数学家”传教士使团来到中国，他们带来当时法国的先进科学仪器和包括(bāokuò)画珐琅器在内的众多(zhòngduō)精美器物，其中有(yǒu)一件铜镀金壳开光(kāiguāng)人物像怀表，此怀表是路易十四送给康熙皇帝的礼物，亦是两位帝王之间交往的重要物证。 铜镀金壳开光人物像(xiàng)怀表。故宫博物院藏 路易十四送给康熙帝的礼物，无疑是友好的表示，但其中也暗含着炫耀的成分。后来康熙帝派人(rén)请求他派遣画珐琅工匠(gōngjiàng)前往中国，他却不愿如此，说(shuō)明他并不想真正把画珐琅的技术传授过来。尽管如此，依然可以说是在路易十四的推动下，康熙帝意识(yìshí)到画珐琅是西洋人引以为傲(yǐnyǐwéiào)的技艺，从而激发了其模仿并试图超越的决心(juéxīn)。下图是路易十四写给康熙皇帝的信。 路易十四写给康熙皇帝的(de)信 译文 ：至高无上、最(zuì)优秀、最强大、最宽宏大量、最不可(bùkě)战胜的(de)亲爱的君主，我们(wǒmen)最亲爱的好朋友，愿上帝保佑您更加伟大(wěidà)，幸福美满。得知陛下您求贤若渴，希望在您身边和整个帝国内拥有诸多精通欧洲科学的博学之士，因此数年前我们决定派遣(pàiqiǎn)我们的臣民，六位博学的耶稣会数学家，为(wèi)陛下带来所有最新奇的科学知识，尤其是我们巴黎城内著名的皇家科学院所获得的天文观测新知。然而(ránér)，将(jiāng)您我两国分隔开来的漫长(màncháng)海上航行容易(róngyì)发生不测，且耗时长久，充满危险。因此，为了满足陛下您的需要，我们决定派遣另外几名同样是数学家的耶稣会士，随同叙利伯爵一道，通过(tōngguò)陆路(lùlù)前往贵国。这条陆路行程更短且风险更小。作为我们尊敬和友谊的象征，他们会率先抵达您的身边。所有非凡之事的忠实见证者叙利伯爵在归来之时，能将您一生的辉煌功绩表出来，这将是我们获得的回报。我们愿上帝保佑您光辉伟大，幸福完满。 1688年8月7日于(rìyú)马尔利 基于政治的(de)考量，路易十四开创了中法之间的直接交流，伴随而来的是艺术上的相互影响。这种影响并不是马上表现出来，而是润物无声般地持续了长达一个(yígè)世纪，铜版画的引进和(hé)传播就是最典型的例子。 著名的铜版画(tóngbǎnhuà)《平定准噶尔回部得胜图》在乾隆三十年（1765）于法国(fǎguó)制作，追根溯源，正是当年(dāngnián)路易十四将铜版画作为礼物赠送给康熙帝，让中国的皇帝认识到了铜版画的政治宣传作用。 画珐琅亦是如此，如果不是作为路易十四的礼物来到中国，相信也会以各种各样(gèzhǒnggèyàng)不同的方式传播过来。但是，会不会引起康熙帝的极大(jídà)关注，能不能最终导致康雍乾时期精品迭出，恐怕是要打个大大的问号(wènhào)了(le)。 铜版画(tóngbǎnhuà)《平定准噶尔回部得胜图》。故宫博物院藏 传教士在 17、18 世纪“西学东渐”中的作用至关重要，对于画珐琅(fàláng)(fàláng)(fàláng)工艺(gōngyì)的传播更是如此。如果说康熙帝(kāngxīdì)和(hé)路易十四是画珐琅工艺传播到中国的推动者，那么传教士则是具体的实施者。康熙二十四年（1685），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精选了(le)洪若翰 、张诚(zhāngchéng)、白晋、刘应、李明等传教士作为国王使团前往中国，康熙二十六年（1687）七月二十三日，他们到达宁波，八月二十五日，洪若翰即写信回国报告说画珐琅制品非常受欢迎，要求(yāoqiú)能得到更多。第二年的二月，使团到达北京，白晋和张诚被康熙帝留在宫中，张诚在1691年写给(xiěgěi)路易十四的信中说康熙帝希望找寻“通晓制作(zhìzuò)珐琅和玻璃秘密的人”，其所提“珐琅”即是铜胎画珐琅，但是(dànshì)没有得到回应。康熙三十二年（1693）康熙帝专门派(pài)白晋回法国，再次向法王要求带回科学家和珐琅工匠回到中国。但是，路易十四依然没有派遣珐琅工匠前来。康熙三十五年（1696），在德国(déguó)传教士纪理安的直接管理(guǎnlǐ)下，清宫(qīnggōng)玻璃厂得以设立。珐琅釉料与玻璃成分基本相同，故从这个时期开始，或者说至迟从这个时期开始，清宫国产珐琅釉料在传教士的帮助和指导(zhǐdǎo)下已经开始制作。洪若翰在当年十月底写给罗马教廷的信中说 ： 康熙皇帝正在建设一个漂亮的(de)玻璃工厂。遵照皇帝的旨意，纪理安神父承揽了此事。我请求你们(nǐmen)立刻从我们优秀的玻璃工厂选派一至两名优秀的工匠给我们……同时选派一名(yīmíng)精良的画珐琅工匠来。 之后，洪若翰又在十二月两次致信(zhìxìn)法国，要求派珐琅的专家来帮助纪理安。时至康熙四十九年（1710），耶稣会(yēsūhuì)(huì)士穆敬远也在信中说，纪理安不仅要教授玻璃的生产，还要教授珐琅的制作(zhìzuò)。另据1711—1716年罗马耶稣会档案，康熙帝经常召见传教士到养心殿，对中国工匠掌握(zhǎngwò)技术的程度非常关心，可见当时是传教士在指导(zhǐdǎo)中国工匠制造画珐琅器。文献显示西洋传教士来到紫禁城(zǐjìnchéng)，康熙帝都会问询是否会制造珐琅器或者绘画珐琅的技术，著名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一则(yīzé)日记【康熙五十五年（1716）三月写于畅春园】当中说： 康熙皇帝对我们(wǒmen)欧洲的(de)珐琅(fàláng)器以及珐琅彩绘的新技法着了迷，想尽办法要将画珐琅的技术引进到他(tā)早就为此目的在宫中设立(shèlì)的作坊中。由过去瓷器上用来施彩的颜料以及他设法得到的几件(jǐjiàn)欧洲珐琅器，制作画珐琅这件事变得可行。皇帝指派我和郎士宁（1715年抵达澳门）用珐琅料来彩绘。然而，考虑到可能要和一群腐败的人从早到晚在宫中作坊里相处，就觉得不能忍受。我们就推托说从未学过(xuéguò)此项技艺。即便如此，在命令(mìnglìng)的强迫(qiǎngpò)下，我们只好遵从。一直画到本月的31号。我们俩谁都未曾学过此项技艺，而且都下决心永远都不想学习掌握，所以就故意画得很糟糕(zāogāo)。皇帝看到我们的作品，说“够了”。我们也因此从奴役的状态下解脱出来。 康熙五十八年(wǔshíbānián)（1719），法国传教士陈忠信来到紫禁城，康熙帝(kāngxīdì)对他(tā)的评价是“会珐琅者不及大内所造，还可以学得”，而法国传教士冯秉正在康熙五十九年（1720）写给巴黎的信中透露了(le)更多的信息 ： 在我去年的(de)(de)(de)信中……我提到兄弟安泰和陈忠信(zhōngxìn)的平安抵达，并在北京受到了康熙皇帝的首次接见和热烈欢迎。皇帝希望能(néng)任用他们(tāmen)的专长……假如陈忠信来前能在欧洲学习一些珐琅技术会更好，就像安泰学过医术一样。因为对陈忠信而言，有两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。第一，他抵达后发现中国人并非完全(wánquán)无视珐琅的制作过程。事实上，虽然中国工匠(gōngjiàng)应皇帝的要求开始试验制作画珐琅不过短短的五六年时间，但他们已经取得了相当的进步。陈忠信依然幸运(xìngyùn)，因为他所掌握的技术仍然在那些(nàxiē)工匠之上。如果这位兄弟没有被其他一些杂事——这些事只会分散他在画珐琅这件主要事务上的注意力——所分心的话，他不会对那几件中国人从欧洲为皇帝购买的复杂的画珐琅作品感到(gǎndào)震惊。在这一点上，他错了。皇帝发现他是个(gè)很好的画家，但更希望他掌握更多的珐琅技术。 从这封信的内容，即可得知陈忠信的画珐琅技术正如康熙帝所说“不及(bùjí)大内所造”。还有，在传教士(chuánjiàoshì)的帮助指导下，清宫造办处的中国工匠是从康熙五十三年（1714）左右开始(kāishǐ)尝试(chángshì)独立制作画珐琅器，且取得了相当的进步。